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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付湛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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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付湛回到東宮後便一直一聲不吭,木木地瞪著虛空一個人出神。付清雖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卻實在想不出以自己的立場到底該說些什麽才合適,因此只好佯裝不知。

以後的幾天,付湛依然每日跑去跟小謝一起玩,每次回來身上總會或多或少帶著些許的傷痕,付清問他,他卻怎樣都不願開口。

如此持續了數日。某日,付湛忽然在付清挑燈看書的時候一頭紮進了付清的懷抱。付湛雖然喜歡黏著付清,但每次付清看書的時候他總會安靜地守在一旁,從不搗蛋。他突然的舉動讓付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四哥,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付湛將頭埋在付清的胸口,聲音隔著衣物傳來,悶悶的有些不真實。

“湛兒要去哪裏?”

“我要去學武!”付湛在付清懷中擰緊了拳頭,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每一個字都帶著力量。

該來的還是來了。付清搖了搖頭,一聲苦笑。

“父皇不會答應的。”就算再怎麽不喜歡,再怎麽漠視,堂堂一國之君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跑去江湖學武。當年端王這一身好功夫可是黑衣人堅持不懈日日夜探王府換來的。

“師父說父皇已經答應了他,只要我自己點頭就放我出宮。”

付清一瞬間恍然大悟。

端王望著付湛時意味深長的眼神,當日成光帝眼中的慌亂,還有小謝故意的接近……

原來端王的目的就是付湛。

“四哥,別難過,我會回來的。”付湛伸手輕輕展開付清下意識微皺的眉頭,咧開嘴甜甜地微笑。

雖然礙於年齡漸長的關系,付清一直希望能夠想辦法跟付湛保持距離,然而她卻一點都不希望是以這樣的方式分開。

“什麽時候走?”

“師父說明天啟程,今天下午他已經跟父皇道過別了。”

“這麽快!”付清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在一剎那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抽走,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憋悶。

夏日的風順著窗縫灌入殿內,殿內的燭火在風中狂亂地舞動起來,付清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茫然地望著殿外那一輪並不圓滿的月亮。月光慘白慘白,白得連人的心似乎都染上了絲絲縷縷的寒氣。

“四哥。”

付湛低低的呼喚將付清從失神中拉了回來,付清低下頭,對著懷裏的小家夥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

付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良久才仿佛終於鼓起了勇氣。

“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他像幼時那樣扯了扯付清的衣襟,似乎害怕被拒絕,眼神仿佛受驚的小鹿般怯怯的。

心中被某種異樣的情愫觸動,一股酸澀的感覺從指尖一直蔓延的心口,付清慌忙伸手攬住了付湛,就在她將臉貼在付湛耳根的瞬間,眼淚終於悄然滑落。

“好,今晚四哥跟湛兒一起睡。”

那一夜,付湛蜷在付清的懷裏睡得很安穩。然而付清卻怎麽都睡不著,害怕自己的動作會將付湛驚醒,付清只得保持著一個動作一動不動,等到她終於體力不支睡著,殿外的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迷迷糊糊間夢裏不停地出現付湛從小到大的樣子,哭泣的,微笑的,撒嬌的,最後所有臉在夢中匯成了一張痛苦地擰在一起的哭泣的臉,看嘴型似乎是在喊四哥,卻怎樣都聽不到一絲聲音。

付清猛地從睡夢中睜開眼睛,後背冷汗涔涔,伸手一摸身側,床上卻早已沒有了付湛的身影。

“來人啊!來人啊!”付清從床上一躍而起,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

宮人們疾行著步入內殿。

“湛兒呢?湛兒呢?”

付清漲紅了臉,眼中布滿了血絲,連聲音都因為睡眠不足微微有些嘶啞。第一次看到付清露出如此失態的表情,宮人們面面相覷,遲遲沒人敢應聲。

過了好久,侍女漣漪才終於戰戰兢兢地開了口:“端王殿下今天一大早就把五殿下接走了。當時太子殿下睡得正熟,五殿下又不讓奴婢叫醒殿下……”

聽到這裏付清猛地推開擋在前面的宮人,外衣也不披,鞋也不穿便沖出了宮去。

發瘋般光著腳在宮內長長的走廊上跑了很久,付清才猛然想起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付湛是從哪扇門出的宮。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從頭頂重重地壓了下來,付清頹然地坐在了地上,任無助的淚水順著臉頰默默流淌。

面對情緒不穩的太子,宮人們紛紛退避三舍,付清的身旁似乎在無形間立起了一道屏障,將所有生靈遠遠地擋在外面。所以,當那道煙青色的身影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付清有一剎那的錯愕。

“太子殿下,你在做什麽?”

本來還等待著這個不怕死的家夥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沒想到他想說的竟是這個。

“你自己不會看嗎?”付清哭笑不得。

沒想到的是,那家夥竟真的就乖乖聽話,跪下身來湊近付清仔細地看了起來。

一張臉隔著一道朦朧的水霧漸漸湊近,付清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氣息,陌生的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付清的心跳霎時漏了半拍,剛想閃身,那張臉卻已緩緩地退了回去。

正在付清以為可以松一口氣的時候,那家夥卻忽然伸出手指沾了沾付清臉上的眼淚,放到嘴裏嘗了嘗。

“哦,原來你在哭啊……”把那根沾了眼淚的手指放到嘴裏吮了吮,對面的家夥似乎才終於明白了狀況,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面對著眼前這略顯詭異的場景,付清一時間竟忘記了哭泣。

“要不要手帕?”那道煙青色的影子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方同樣染了淡淡煙青色的帕子。

帕子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藥香,付清不客氣地一把抓過,將眼淚鼻涕全抹在了上面。末了,揚起手帕跟對方做了個給的動作。

然後,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家夥竟然接過沾滿了眼淚鼻涕的帕子,折了幾折又塞回了自己懷中。

“臟了,手帕已經臟了。”雖然塞都已經塞回去了,付清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對那家夥的第一印象霎時土崩瓦解。他哪裏是什麽目光清冷恍如謫仙,分明是天然呆才對。

“沒關系,沒關系。”他擺了擺手,接著俯下身朝付清伸出了右手,“既然哭完了,那就起來吧。”

四目相對,付清這才註意到,原來他的瞳仁竟跟他的衣服一樣是淡淡的煙青色,難怪總覺得他的眼神很特別。付清遲疑片刻,抓著他的手站起身來。

等到付清從地上爬起來,他忽然又加了一句:“你擋在這裏別人都走不了路了。”

付清朝走廊的兩頭望了望,果然,出現在走廊兩頭的宮人發現了她的存在紛紛掉頭另辟蹊徑。不由微微苦笑。

“對了,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付清這才意識到這裏既不接近偏殿也不接近惠妃寢宮,並不是少年神醫姬盛年應當出現的地方。

“我送付大俠和小謝他們出宮。”

“他們從哪扇門走的?”付清這才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抓著姬盛年的手目光灼灼。

姬盛年搖了搖頭:“不用去了,他們早出城了。”

“對了,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那你為什麽不走?”

“惠妃的病還沒好。”說到這裏,他忽然小心地瞟了付清一眼,接著整張臉又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你說話就說話,臉紅幹什麽?”付清如今的身份是當朝太子,有個男人動不動就對著自己臉紅實在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經歷。

“我臉紅了嗎?”姬盛年摸著自己的雙頰,睜大了雙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真是枉生了這張謫仙般漂亮的臉。回憶起初次聽姜昭文說起少年神醫時一臉神往的表情,付清油然而生一種相見爭如不見的無力感。

走到偏殿附近跟姬盛年分道揚鑣,付清卻遲遲不願回冷寂的東宮。於是百無聊賴地往禦花園的方向走了過去。

遠遠地便看到一抹粉色的小小身影一跳一跳地想要夠月季花花枝最高處的粉色花朵。那個身影跟付湛差不多年紀,卻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太陽很大,小女孩光潔的額頭汗津津的,幾縷碎發已被汗水粘在額角,但小女孩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付清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小女孩的身旁,伸手將最高處的那朵月季摘了下來,徑直遞給了女孩。

“謝謝!”小女孩興奮地接過月季,朝付清甜甜一笑。瓜子臉配著杏仁般的大眼睛和一張櫻桃小口,再加上筆挺的鼻子,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

“下面的花也很漂亮,為什麽一定要摘最上面的?”

小女孩面前的那叢月季開得如火如荼,每一朵都漂亮的無懈可擊。在付清看來下面綠葉叢中的幾朵甚至要遠勝小女孩執著地想要得到的那朵。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長在最高處的花朵才是最美麗的。”小女孩甜甜地笑著,長睫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說不出的靈動可愛。然而她那一瞬的眼神卻讓付清沒來由地想到了自己的母後。

“你認得我?”太子哥哥這個稱乎讓付清有剎那的怔忡。

“渺兒有幸在惠妃娘娘寢宮遠遠地見過太子哥哥一面。”小女孩笑得瞇起了眼睛,眼中閃動著熠熠的光芒,付清卻感到了幾分狡黠。

渺兒……

原來眼前這位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青陽陳氏嫡女,三哥付澤的小未婚妻陳渺。

“這朵花就送給太子哥哥了。”就在付清失神的當口,小女孩忽然將那朵月季往付清手中一塞,便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付清正對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發楞,突然有人從她的背後一把抽走了那朵月季,帶刺的花枝滑過手指,帶起一道血痕。

付清將手指含到嘴裏,惱怒地回頭,看到的卻是皇後的臉。皇後微笑著把玩著手中的月季,用充滿了蠱惑意味的語氣在付清耳邊低聲道:“清兒,從你三哥手中把那個漂亮的小丫頭搶過來如何?”

付清慌忙連連搖頭,心中暗道這麽危險的小丫頭我可招惹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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